“陈叔，我好像摸到门道了！” 小李的脸上泛着红光，像是刚从牌桌上下来，手里捏着一把王炸。他把手机推到老陈面前，屏幕上那根陡峭上扬的红线，刺得人眼睛生疼。“三个月，翻了三倍。您说，这就是稳定盈利的感觉吧？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安稳的状态？”
老陈，圈子里人称陈叔，一个在期货市场泡了二十年的“活化石”。他没看手机，只是慢悠悠地给小李续上茶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杯温水。“十几年前，我身边有个兄弟，叫阿正。那才叫天才，天生的盘感，胆子大得能吞天。我们这群人还在摸索着怎么少亏点的时候，他已经开着新买的宝马，在饭局上给我们讲什么叫‘交易的艺术’。”
小李听得入了神，这不就是他梦想的样子吗？
“那时候，我们都觉得阿正找到了圣杯。他的账户曲线，比你这个还漂亮，连续两年，几乎没有像样的回撤。我们问他秘诀，他笑着说，‘顺势加仓，死而后已’。我们都信了，觉得他就是神，是‘稳定盈利’这个词活生生的注解。”
老陈呷了口茶，眼神飘向了窗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春天。
“然后，那年棉花行情来了。阿正重仓杀了进去，跟我们说，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一次机会。一开始，确实是，他的资金像吹气球一样膨胀，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一周赚的钱，是咱们一辈子都可能赚不到的。那时候的他，就像一束窜上夜空的烟花，绚烂到了极致。”
“烟花？”小李不解。
“对，烟花。”老陈的目光收了回来，直视着小李，“烟花升空之后是什么？”
小李没说话。
“是炸开，然后归于沉寂，连灰都找不到。那次行情，一个V形反转，三天，仅仅三天。阿正的所有利润，加上他所有的本金，灰飞烟灭。第一天，他还在群里喊‘技术性回调，是加仓良机’；第二天，他沉默了；第三天，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连带着他那辆宝马，一起消失在了我们的世界里。”
茶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老旧空调的嗡嗡声。
“那……您呢？陈叔，您是怎么活下来的？”小李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老陈自嘲地笑了笑，“我没他聪明，也没他胆大。我只学会了一件事，敬畏。我见过太多烟花了，一飞冲天，然后就没了。而我呢？我从来没想过要当烟花，我只想做个天黑后还能找到回家路的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二十年了，我从没见过什么‘稳定盈利’。我只知道，今天赚了，明天可能会亏回去；这个月盈利，下个月可能要回吐。我的账户，从来不是一条直线，它坑坑洼洼，像我这张脸。你说的那种尽在掌握的安稳感，我从未有过。我每天有的，是如履薄冰的谨慎，是截断亏损后的心疼，是小赚一笔后对市场的感恩。”
“那……这算什么呢？这种感觉。”
老陈沉思了片刻，拿起茶杯，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不叫稳定盈利。”他说，“这叫‘日子还能过’。这就够了。”
小李看着自己手机上那根刺眼的红线，第一次觉得，它有点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