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讨厌抖音,是恐惧被“奶头乐”吞噬

坦白说,将情绪归结为简单的“讨厌”,可能低估了抖音这个庞然大物。它像一面镜子,照见的不仅是光怪陆离的社会百态,更是我们这个时代深层的精神焦虑。我所感受到的,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一种混杂着无力、警惕与恐惧的复杂情感。
恐惧的根源,在于其近乎完美的“奶头乐”(Tittytainment)形态。这个概念由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提出,意指通过提供大量低成本、高刺激性的娱乐内容,让大众沉溺其中,从而消解他们的思考能力和反抗精神。抖音的算法,无疑是这一理论迄今为止最成功的实践者。
它不需要你主动寻找,甚至不需要你思考自己喜欢什么。你只需要贡献出最初几分钟的宝贵注意力,算法就能比你自己更了解你的“爽点”。它像一个不知疲倦的荷官,持续不断地发给你“多巴胺”的牌,你一张接一张地接,直到天光大亮,才发现自己除了短暂的感官愉悦,一无所获。这种被精准投喂的快乐,成本极低,却也最为致命。它正在温水煮青蛙般地,侵蚀我们最重要的两种稀缺资源:注意力和深度思考的能力。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体验?刷完半小时抖音后,再想去看一本严肃的书籍,或者一篇超过三千字的长文,会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和吃力。大脑仿佛被调校成了一个“15秒切换”的模式,对任何需要持续投入认知资源的事物都表现出排斥。我们习惯了故事在1分钟内讲完,观点在30秒内抛出,情绪在15秒内达到高潮。这种节奏,正在无情地摧毁我们处理复杂信息、进行长链条思考的能力。当所有问题都被简化为几句口号、一段BGM和一套夸张的表情时,理性的公共讨论空间又在哪里呢?🤔
更进一步,抖音模糊了“生活”与“表演”的界限。为了获得流量和点赞,人们开始不自觉地将自己的生活“内容化”。一场旅行的目的,不再是体验和感受,而是为了拍出几条能火的视频;一顿饭的意义,不再是品尝和分享,而是为了呈现一个“精致生活”的镜头。我们成为了自己生活的“导演”和“演员”,观众则是算法筛选过的陌生人。这种“被观看”的压力,是否正在异化我们最真实的情感和体验?当我们习惯于用滤镜和脚本来包装生活时,我们离真实的自己,究竟还有多远?
所以,我并不“讨厌”抖音上的某一个视频或某一个创作者。我恐惧的是那个无形、强大、精准的算法黑箱;是它所代表的那种将人“动物化”、只追求即时满足的底层逻辑;是我们在享受它带来的便利和愉悦时,不知不觉付出的沉重代价。
这并非要彻底否定它,任何工具都有其两面性。关键在于,我们是否拥有驾驭它的自觉和能力。是在算法的洪流中随波逐流,还是清醒地划定边界,守住自己精神世界的独立性和深度?
这或许是我们每个人在这个时代,都无法回避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