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AI失业后，才读懂“超级个体”的真相

夜里三点，李哲的房间只有显示器亮着，像一块悬浮在黑暗里的蓝色琥珀。屏幕上，代码如瀑布般自动生成，旁边窗口里，一个精致的商业方案PPT在AI的驱动下，一页页地自我完善。

李哲靠在电竞椅上，喝了一口冰掉的咖啡，心中涌起一股造物主般的快感。三个月前，他被一家互联网大厂优化，理由是“AI可以替代大部分基础岗位”。他没有沉沦，反而一头扎进了“AI+一人公司”的浪潮里。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选中的“超级个体”，是未来的预演。

他用AI写文案、做设计、剪视频、写代码，效率是过去一个团队的五倍。他感觉自己无所不能，像一个拥有了超能力的英雄，只等着市场为他加冕。

“我要做的，就是找到需求。”李哲对自己说，“我把生产成本降到了几乎为零，市场上没有理由不选择我。”

他把AI生成的作品打包，信心满满地开始联系客户。第一个是一家做新消费品牌的初创公司，需要一套完整的品牌视觉和营销方案。

“李先生，你的东西很标准，效率也确实惊人。”对方老板是个干练的同龄人，他滑动着李哲发来的方案，语气却很平淡，“但我想知道，你和市面上那些AI工具有什么区别？我花几百块钱包月，也能生成这些。”

李哲的心一沉，他早有准备：“AI是工具，但核心创意和审美是我给的。我的价值在于操控AI，为您的品牌注入灵魂。”

老板笑了笑，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屏幕上是一个对话框。“你看，我刚刚把我公司的理念输进去，它给我的方案和你这个……说实话，差别不大。而且，我还能不断让它修改，直到我满意为止，成本几乎为零。”

李哲的喉咙发干，他看到对方屏幕上的，正是他每天在用的那款AI工具。

“小李，”老板的语气缓和了些，“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AI的操作员，而是一个能真正理解我们、甚至比我们自己还懂我们的伙伴。你能告诉我，我的用户为什么会在深夜刷到我们的产品时，愿意停下来看三秒吗？AI可以生成一万个理由，但哪个理由能真正打动人心？”

李哲哑口无言。

接下来的几周，他像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他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AI，所有人都在用AI。他引以为傲的“超能力”，不过是这个时代的“新基建”，就像水和电一样，人人可用。他把自己外包给了AI，但他的潜在客户，也把自己外包给了AI。

那个曾经让他热血沸腾的词——“超级个体”，此刻听起来无比讽刺。如果人人都是超级个体，那谁来当那个需要被服务的“普通人”？甲方，到底在哪？

一天晚上，他沮D到极点，索性关掉电脑，走进一家深夜营业的小酒馆。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不紧不慢地用一块老毛巾擦拭着一个玻璃杯，吧台里飘着威士忌的醇香。

“老板，你这酒馆开了多久了？”李哲没话找话。

“快十年了。”老板头也不抬。

“现在外卖这么方便，各种预调酒、精酿啤酒都能送到家，想过用机器人调酒，或者搞个无人酒馆降低成本吗？”李哲带着职业病问道。

老板终于停下手里的活，看了他一眼，笑了：“小伙子，客人来我这，真是为了一杯酒吗？他们有的是想找个人聊聊天，有的是想自己待会儿但又不想太冷清，有的是喜欢我这儿放的老爵士乐。我这杯酒里，调的是七分的故事和三分的酒精。你说的那些东西，能调出这个味儿吗？”

李哲愣住了。

他看着老板给旁边一位客人倒酒，听着他们聊起最近的烦心事，老板没有给什么人生建议，只是安静地听着，适时地“嗯”一声，再把酒杯推过去。那一刻，酒馆里的灯光显得无比温暖。

一道闪电击中了李哲。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他一直以为，“超级个体”的“超级”，在于用AI无限放大了“生产力”，一个人活成一个军队。但真正的价值，从来不在于生产本身。AI能解决“怎么做”，但解决不了“为什么做”。AI可以提供一万个选择，但无法提供独特的“品味”。AI可以模拟对话，但无法给予发自内心的“共情”和“信任”。

回到家，李哲删掉了那些千篇一律的AI作品。他重新打开电脑，开始写一份新的方案。这一次，他没有先去命令AI，而是开始研究那个新消费品牌的创始人访谈、用户评论，试图去理解那个老板口中“用户深夜为何停留”的难题。他要做的是定义问题，而不是生成答案。

他终于明白，AI给了他一千只手，但真正值钱的，是那颗知道为何要伸出手的心。那个“超级”，不是被AI赋能的躯体，而是那个能定义问题、倾注审美、传递信任的，独一无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