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森先生提出的“用不太可靠的元件组成可靠系统”的思想,是其工程控制论和系统科学的一个闪光点

钱学森先生提出的“用不太可靠的元件组成可靠系统”的思想,是其工程控制论和系统科学思想中的一个闪光点。它之所以可行,并非魔术,而是基于一系列深刻的系统设计原则和方法论。

🔧 理解“用不太可靠的元件组成可靠系统”

简单来说,这个思想是指通过特定的系统设计和组织方法,即使组成系统的单个部件并非百分之百可靠,也能使整个系统表现出高度可靠和稳定的性能。

这背后的核心逻辑是:系统的整体特性并非各部件特性的简单叠加。钱学森先生在《工程控制论》中指出:“工程控制论已不完全属于自然科学领域,而属于系统科学范畴…它要研究的并不是物质运动本身,而是研究代表物质运动的事物之间的关系,即这些关系的系统性质。”

🧰 实现这一思想的关键方法

钱学森先生和他的实践者们,主要通过以下几种方法使“不太可靠的元件组成可靠系统”成为现实:

  1. 冗余设计(Redundancy Design):这是最直接和常见的方法。通过为关键部件或功能设置备份,当主部件失效时,备份能立即接管工作。冗余可以分为:

    • 硬件冗余:增加额外的物理部件,如多套执行机构、备用发动机。

    • 软件冗余:采用不同的算法或程序对同一任务进行计算并交叉验证。

    • 时间冗余:对重要计算或操作重复执行多次,通过多数表决排除偶然错误。

    • 信息冗余:添加纠错码(如奇偶校验、CRC)、采用多路径通信等,增强抗干扰能力。

  2. 反馈控制(Feedback Control):钱学森先生曾用“人走路”的例子生动说明反馈的重要性。通过持续监测系统输出,并将其与期望值比较,根据偏差自动调整系统行为。这种闭环控制能有效抑制内部元件参数漂移或外部干扰带来的影响,使系统自动维持稳定或准确运行。

  3. 系统重组(Reconfiguration):当系统检测到某部件失效时,能自动改变自身的结构或参数,绕过故障部件,利用剩余的健康部件重新组织并继续完成核心功能。这需要系统具备一定的“智能”和灵活性。

  4. 可靠性优化分配(Reliability Allocation): 在设计阶段,运用系统工程方法(如动态规划、智能优化算法等),综合考虑成本、重量、体积等约束,将系统整体的高可靠性要求,科学地分解并分配给各个子系统或部件。这意味着可以对关键环节采用更高可靠性的元件,或在非关键环节允许使用成本更低的元件,从而实现整体最优。

  5. 严格的可靠性增长实践:钱学森先生在我国航天领域大力倡导并推行了一套严格的可靠性设计、分析和测试流程。这包括:

    • 可靠性预测与建模:定量评估系统设计是否满足可靠性指标。

    • 故障模式、影响及危害性分析(FMECA):提前分析部件可能如何失效、后果有多严重,并针对性改进设计。

    • 加速寿命试验与筛选:通过严苛试验提前暴露并淘汰“先天不足”的薄弱元件。

    • 重视“小样本变动统计学”:航天产品常难以进行大量试验,钱学森指导发展了一套适用于小样本情况的可靠性评估与增长理论(如结合Bayes方法),基于有限试验数据也能有效评估和提升可靠性。

💡 为何这些方法能提升系统可靠性?

这些方法能从不同角度提升系统可靠性的原因在于:

  • 降低对单一部件的绝对依赖:冗余和重组机制意味着系统功能不再捆绑于某个特定元件的成功运行。

  • 赋予系统“抗扰”和“自适应”能力:反馈机制使系统能主动感知内部状态变化和外部环境扰动,并动态调整,抵消不确定性带来的影响。

  • 将概率优势转化为系统确定性:单个元件的可靠性是概率性的,但通过冗余投票(如三取二)和系统设计,可以让系统级故障概率远低于部件故障概率,从而在统计上使整体表现更稳定可靠。

  • 系统工程思想的威力:这并非只关注单个元件的“完美”,而是通过精巧的架构和策略,优化整体涌现特性。

🚀 思想的应用与验证

这一思想最成功和著名的实践案例就是我国的航天工程(导弹、火箭、卫星等)。在当年我国工业基础相对薄弱,部分元器件的可靠性与国外存在差距的情况下,通过采用上述系统设计方法和高标准的质量可靠性管理,中国的长征系列运载火箭取得了极高的发射成功率,甚至在某些时期其可靠性表现优于同期美国的部分火箭。

此外,这一思想也广泛应用于许多现代工程领域,如分布式计算机系统(用普通PC机组建成高性能高可用的服务器集群)、通信网络(自动路由绕过故障节点)、电力电网、交通运输系统等。

💎 总结

钱学森先生提出的“用不太可靠的元件组成可靠系统”的思想,其可行性根植于系统科学和工程控制论的智慧。它告诉我们,整体的卓越并非必然源于每个部分的完美。通过冗余设计、反馈控制、系统重组、可靠性优化分配等策略,并辅以严格的可靠性增长实践,完全能够构建出超越部件限制、稳定可靠的复杂系统。

这一思想不仅是一种技术方法,更是一种应对复杂性和不确定性的系统思维范式,对我国乃至世界的工程技术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