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杀手不太冷》:孤独、救赎与异类之爱的温柔暴力美学
《这个杀手不太冷》(Léon: The Professional)是法国导演吕克·贝松(Luc Besson)于 1994 年执导的经典电影。它以其独特的暴力美学、极端的角色设定以及对“异类之爱”的探讨,在影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部电影的魅力并非源于动作场面的火爆,而是源于两个极度孤独的灵魂——一个冷酷的职业杀手和一个被社会抛弃的小女孩——之间建立起来的、扭曲而又纯粹的依恋关系。
一、 角色设定:两个边缘化的“专业人士”
电影构建了一对极具张力和对比性的核心人物,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生存的边缘性。
1. 莱昂(Léon):职业化的情感缺失者
莱昂(让·雷诺 饰)是一个孤独的、严格遵守职业道德的意大利裔职业杀手。
- 职业操守:他从不杀女人和孩子;他从不杀不该杀的人;他只做他被雇佣做的事。他的生活被精确的程序(如:在水族馆喂鱼、睡觉时保持前倾姿势、只喝牛奶)所规范,这似乎是他用来抵御外部世界的盔甲。
- 情感空洞:莱昂对外界的情感反馈几乎为零。他的生活本质上是虚无的,直到他遇见玛蒂尔达。他像一个被程序驱动的机器人,没有根基,没有未来。
2. 玛蒂尔达(Mathilda):被成人世界放逐的早熟少女
玛蒂尔达(娜塔莉·波特曼 饰)是一个 12 岁的女孩,她过早地接触了成人世界的残酷——她的父亲因私藏毒品被腐败的 DEA(缉毒局)探员史丹菲尔德(Gary Oldman 饰)残忍杀害。
- 生存需求:她寻求的不仅仅是复仇,更是生存的庇护和情感上的归属。她被父亲的悲剧、被继母的冷漠,以及被学校的格格不入推向了绝境。
- 主动选择:与传统的被拯救者不同,玛蒂尔达主动选择了莱昂作为她的“守护者”和“导师”。她看中的是莱昂的生存能力和对外界的漠视。
二、 关系的建立与主题的升华
莱昂和玛蒂尔达的关系是电影的核心张力点,它模糊了亲情、友谊、师徒情乃至潜在的浪漫关系之间的界限。
1. 师徒关系:技能的传承
玛蒂尔达强迫莱昂教她“杀人技术”。在这个过程中,莱昂教授的不仅是枪械的使用和潜行技巧,更是一种在冷酷世界中生存的法则。
莱昂教她如何不被发现,如何不被感情所累;而玛蒂尔达则反过来,教会了莱昂如何去“关心”和“依赖”——这是他作为杀手生涯中缺失的部分。
2. 异类之爱:纯粹的依恋
他们之间建立的情感连接,是纯粹的、排他的,因为它只存在于这个被主流社会排斥的“小世界”里。
- 对莱昂而言:玛蒂尔达是他的“锚”,让他从虚无中获得了存在的意义。他不再是一个冷漠的工具,而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人”。
- 对玛蒂尔达而言:莱昂提供了绝对的安全感和无条件的接纳,这比她从任何“正常”家庭关系中得到的都要真实和有力。
电影避开了对这种关系进行传统意义上的“浪漫化”处理,而是将其描绘为一种生存互助与精神慰藉,这使得它的情感力量更加深刻和复杂。
三、 暴力美学与吕克·贝松的风格
吕克·贝松在这部作品中展现了他标志性的电影语言:极端的现实主义与高度风格化的视觉呈现相结合。
1. 视觉对比
电影充满了强烈的视觉对比:
- 黑暗与光明:莱昂居住的昏暗、肮脏的地下室,与玛蒂尔达充满阳光的、被毁坏的家形成了对比。
- 暴力与纯真:血腥的暗杀场景被剪辑得精准、迅速,与玛蒂尔达天真却又充满愤世嫉俗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2. 史丹菲尔德:失控的恶
盖瑞·奥德曼饰演的史丹菲尔德是电影的恶之化身。他与莱昂形成了完美的对立面:
- 莱昂是“遵守规则的杀手”,他有底线;
- 史丹菲尔德是“腐败的执法者”,他完全失控,通过毒品维持着病态的兴奋,并将暴力作为一种病态的享受。
史丹菲尔德的残忍与莱昂的冷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凸显了莱昂行动中的“正义性”(至少是对玛蒂尔达而言的正义性)。
四、 结局:无法逃脱的宿命与终极的牺牲
电影的结局是其艺术价值的最高体现——没有真正的团圆或幸福的未来。
莱昂为了确保玛蒂尔达能够生存下去,并实现她复仇的愿望,选择了自我牺牲。他知道,只要自己存在,玛蒂尔达就永远无法回归正常生活。
他巧妙地利用了玛蒂尔达的“入学申请”作为掩护,将她送回了她本应归属的、安全的轨道(学校),而自己则以一个“消失”的方式,完成了他作为保护者的最后职责。
玛蒂尔达最终的复仇成功(她将枪上装满弹夹,引爆了史丹菲尔德的炸弹),是莱昂所赋予她的“成年礼”和“毕业考”。
莱昂的死,完成了对玛蒂尔达的“救赎”:他让她免于被恶人吞噬,并让她有机会重新开始生活(尽管带着深刻的创伤)。而玛蒂尔达的生存,则是莱昂作为一个“人”短暂存在的唯一证明。
总结
《这个杀手不太冷》是一部关于**“寻找归属的寓言”。它探讨了在冷漠、腐败的现代社会中,两个被排斥的个体如何通过建立起一个完全私密、基于信任和相互依赖的“家庭”,来对抗外部世界的残酷。莱昂的温柔与暴力,玛蒂尔达的早熟与天真,共同构成了一部关于“救赎与牺牲”的黑暗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