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香港立法会秘书处通告各部门，在对外发布的官方稿件中，“中国内地”的英文统一改为 “Chinese mainland”，不再使用 “mainland China”。
这一调整，与国家政治文献的英译标准保持一致。多年来，西方媒体习惯用 “mainland China” 来指“中国大陆/内地”，但官方政治文本从不采用这一表述。
在中文表述中，港澳对应“内地”，台湾地区对应“大陆”；而在英文表述上，“内地/大陆”通常译作 “mainland”。
语意革新与主权叙事：香港官方英文表述的微调及其深层意涵
引言：词汇背后的政治地理学
语言是思想的载体，而词汇的选择往往折射出深层的政治立场与身份认同。近日，香港立法会秘书处发布通告，要求其对外发布的官方稿件中，将“中国内地”的英文统一规范为“Chinese mainland”，取代沿用已久的“mainland China”。这一看似细微的词汇更迭，实则蕴含着深刻的政治、历史与主权叙事意涵。它不仅是技术性的语言规范，更是香港在“一国两制”框架下，与中央保持步调一致、重塑其对国家整体认知的重要体现。
“mainland China”与“Chinese mainland”的差异，在日常交流中或许可以忽略不计，但在官方、法律和政治文本的语境下，两者却承载着不同的语感与指向。理解这一转变的意义，需要我们深入探究其背后的政治逻辑、历史沿革，以及这种规范化对香港未来对外交流形象的影响。本文将围绕香港官方英文表述的这次调整，探讨其对国家主权叙事的强化、对西方话语体系的修正，以及在语言规范化背后所蕴含的更宏大的“一国”框架重塑。
第一部分：术语的演变与语境的权力
1.1 “Mainland China”的历史惯性与话语权之争
长期以来，尤其是在西方主流媒体和部分国际机构的语境中，“mainland China”成为了指代中华人民共和国主体领土的默认翻译。这种表述的流行，很大程度上是西方视角下地缘政治划分的结果。
（1）“分离”的建构： “Mainland”一词，天然带有“分离性”和“对比性”的意味。它暗示着一个“大陆”与某种“非大陆”的存在相对应，而这种“非大陆”通常指的是香港、澳门、台湾等“特别行政区”或“岛屿地区”。在过去，这种表述有助于将“中国大陆”与这些拥有特殊地位的地区进行切割和区分，尤其是在1997年香港回归前，这种用法带有明显的“他者化”色彩。
（2）隐性的“非中心化”： 当我们将一个区域称为“大陆”时，尤其是在西方媒体的叙述框架中，焦点往往集中于大陆之外的那些“例外之地”。“Mainland China”的频繁使用，无形中将焦点从一个统一的国家实体转移到了其地理上的一个组成部分，削弱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作为一个完整主权国家的整体性。
1.2 “Chinese Mainland”的回归与主权叙事的强化
香港立法会秘书处所倡导的“Chinese mainland”则具有截然不同的政治意涵。
（1）“中国性”的优先性： “Chinese mainland”的结构是将形容词“Chinese”置于中心，名词“mainland”作为修饰成分。这首先强调了该地区的**“中国属性”**，确保了在任何描述中，其首要身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部分。它将“内地”视为“中国”整体范畴下的一个地理分支，而非一个独立于其他部分的“他者”。
（2）与国家标准的对齐： 通告明确指出，这一调整旨在与“国家政治文献的英译标准保持一致”。这表明，本次规范的驱动力源自中央层面对国家标准话语权的统一要求。在官方文件和多边场合中，中国政府的正式英文表述倾向于使用更具整体性和主权明确性的措辞。这种对齐，意味着香港在对外表达上，更加紧密地融入了中央层面的政治语言规范体系。
（3）中文语境的映射： 文本提到，中文语境下，港澳对应“内地”，台湾地区对应“大陆”。在英文中，过去“mainland China”的模糊性，使得其在指代不同对象时容易产生混淆。规范为“Chinese mainland”有助于更清晰地对应中文语境中“中国内地”的特定含义，即中华人民共和国除港澳台之外的区域。
第二部分：一国框架下的语言统一性与制度衔接
语言规范的调整并非孤立事件，它是“一国两制”制度下，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一个具体体现。
2.1 政治文献的规范化：从“务实”到“精准”
在香港的特殊历史背景下，官方语言的使用长期以来保持着一种务实但略显游移的状态。在回归初期，为了便利国际金融中心和普通法的运作，香港在法律和商业文件中对英文的使用具有高度的自主性和灵活性。
然而，随着国家安全和政治认同的日益强调，官方语言的“精准性”和“一致性”被提到了更高的位置。
（1）法律与外交的统一性要求： 在国际政治语境中，措辞的细微差别可能被放大解读。使用统一的、与中央文件一致的表述，可以有效避免因翻译不当而产生的“政治风险”或“解释空间”。它确保了香港在涉及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问题时，其官方发声与中央政府的立场保持绝对一致。
（2）“一国”的内生性表达： 当香港在官方文件中强调“Chinese mainland”时，它是在语言层面内化了“一国”的叙事。香港不再是将自己视为一个需要与“大陆”进行区分的独立实体，而是将“内地”视为“中国”这个大框架下的一个组成部分，其英文表达也必须体现这种从属和统一关系。
2.2 语言权力与身份重塑
语言权力，即谁有权定义事物，并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人们对事物的认知，是国家权力运作的重要组成部分。
（1）修正西方话语： 长期以来，西方媒体对中国政治地理的描述常常带有预设的“对抗”或“分离”视角。“mainland China”的流行，恰恰迎合了这种视角，将中国视为一个被“大陆”和“非大陆”撕裂的集合体。通过官方文件的修正，香港在国际上发出的声音开始主动地对抗和修正这种既有的西方话语模式。
（2）构建共同的政治地理认知： 对于未来的年轻一代和国际社会而言，香港官方文本的规范化，有助于构建一个更清晰、更统一的政治地理认知——即存在一个统一的“中国”，其中包含香港、澳门、台湾以及“Chinese mainland”等组成部分。这种认知构建，是巩固国家认同和提升治理效能的基石。
第三部分：词汇的背后：地理划分与政治站位
对“内地/大陆”的英文翻译，本质上是对中国境内不同区域关系的界定。中文语境下的“内地”与“大陆”的区分，也反映了复杂的历史沿革。
3.1 中文语境的精微区分
在中文官方话语中，对港澳台的称谓有着严格的区分，这在英文翻译中必须得到精准体现：
- 港澳： 对应“内地”（Mainland）。这主要是基于行政区划和回归的事实。港澳回归后，被视为国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其地位与中央政府的关系更为紧密和直接。
- 台湾： 对应“大陆”（Mainland）。由于台湾问题的特殊性和历史遗留，官方通常使用“台湾地区”，而在需要与“内地”区分时，则使用“大陆”。
因此，立法会秘书处的规范，旨在确保在英文语境中，可以清晰地对应中文语境中对不同区域的政治站位。当使用“Chinese mainland”时，其特指范围是清晰的，与指涉“台湾地区”或泛指“中国”其他部分的表述形成明确的界限。
3.2 “Mainland China”作为政治标签的消解
“Mainland China”的风险在于，它可以被用于任何需要强调“非港澳台”的语境，从而在无意中或有意中，将“中国”分裂化。例如，当谈论“香港与中国大陆的差异”时，使用“mainland China”显得自然，但这在官方语境下，可能会被视为承认了“香港”与“中国大陆”之间存在一种并列甚至对立的关系。
而“Chinese mainland”则始终将其置于“Chinese”的整体框架之下。它强调的是一个地理概念，即“中国的内地部分”，而非一个具有政治对立色彩的实体。这种语言上的“去标签化”，实际上是对既有西方话语中将中国视为“分裂的集合体”这一观点的消解。
第四部分：对香港国际形象与未来交流的影响
规范英文表述，必然会对香港作为国际枢纽的形象产生影响。如何平衡政治忠诚与国际传播的有效性，是此次调整需要考量的关键。
4.1 国际理解度的挑战
对于不熟悉中国政治术语的国际受众而言，“Chinese mainland”或许不如“mainland China”那样具有即时的识别度。在长期使用“mainland China”的媒体环境中，这一改变可能需要一个适应期。
（1）信息传播的摩擦： 国际媒体和商业伙伴习惯了旧的表达方式。官方的强制性规范，可能在短期内造成信息传播的摩擦。然而，随着香港官方文件的增多和中央机构的统一使用，这种摩擦预计会逐渐减弱。
（2）“合规性”的提升： 尽管存在短期的传播挑战，但从长远看，这种规范化实质上是提升了香港在与国家核心机构对接时的“合规性”。对于寻求与内地进行更深入政治、法律、经济合作的实体而言，使用统一的术语，是减少沟通成本、展现政治站位清晰度的有效方式。
4.2 制度自信与话语主导权
此次规范的背后，是香港社会对国家认同和“一国两制”框架的深刻理解与接受。它反映出香港正从过去的“被动接受”西方术语，转向“主动塑造”符合自身政治现实的叙事框架。
这种语言上的自我修正，标志着香港治理体系在“一国”原则下的进一步整合。当官方机构开始严格执行与中央保持一致的术语标准时，意味着香港在政治叙事层面，不再满足于模糊或中立的表达，而是主动拥抱清晰、明确的主权定义。这是一种制度自信的体现——即有信心在全球范围内推行符合自身政治框架的语言规范，并期望获得国际社会的理解和尊重。
第五部分：结论：从词汇到基石的重塑
香港立法会秘书处对“mainland China”的弃用和对“Chinese mainland”的启用，绝非一次简单的拼写或词序调整。这是一次深思熟虑的、具有高度政治象征意义的语言革新。
这次微调，是香港在后《国安法》时代，全面深化与国家政治核心保持同步的体现。它致力于在国际传播中消除任何可能被曲解为“分离主义”或“他者化”的语言隐患，将“一国”的整体性置于所有地理描述的首位。通过语言的规范化，香港正在强化其作为中国不可分割一部分的身份叙事，修正长期以来被西方话语垄断的政治地理描述体系。
在未来，随着香港在国家发展大局中的角色日益凸显，其官方语言的精确性、一致性与主权明确性将成为其对外交流的重要基石。每一次对词汇的精准把握，都是对国家主权叙事的巩固和捍卫。这种对语言规范的坚持，正是香港在新的历史阶段，积极融入国家治理体系、塑造自身国际形象的关键一步。语意的革新，正在悄然奠定新时代香港话语权稳固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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